2010年6月6日 星期日

儘管我只是灰塵,但也敢在主前發聲 - 回應瞿海源教授『廢除死刑(民主)是長遠的目標,依法執行死刑(戒嚴)』

作家侯文詠先生曾經寫過,他有一次因為在學校講閩南語,在晨會時被校長點名到台上,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訓話。校長當時的理由是:

『因為這個小孩不說國語,使得我們的國家不能團結;
 

因為我們的國家不能團結,所以國家不會強盛;
 

因為國家不強盛,所以萬惡的共產黨才會趁機作亂,陷整個大陸於水深火熱之中。』

從不說國語『牽拖』到大陸淪陷,這種對岸稱之為『無限上綱上線』的演繹法,是三十年前台灣國中小作文及演講,以及對岸在文革期間向上級交『檢查』時常見的戲碼。不過沒想到,到現在廢死聯盟還用這一套,作為回應反對者的說詞。

今年六月二日,為了因應目前四十名死刑犯的釋憲申請被駁回,廢死聯盟發起了『呼籲台灣立即停止死刑執行』記者會,會中廢死聯盟的召集人瞿海源教授還發表了義正辭嚴的演講,痛斥『政府首長、媒體和眾名嘴把台灣形塑成一個非常保守、冷漠、滿口傳統的仁義道德、極不尊重人權、嗜血、非理性的次等國家。』

瞿海源教授『呼籲台灣立即停止死刑執行』記者會發言稿原文

和往常廢死聯盟的發言一樣,這篇文章也毫不例外的,將反對者稱為『無知反智,昧於人類社會人道文明發展趨勢』『非常保守、冷漠、滿口傳統的仁義道德、極不尊重人權、嗜血、非理性的次等國家』,好像要跟人談判之前,先要踩著對方的頭壓到地上,讓對方先試吃一下地板蠟的味道,才能顯出自己地位的尊貴一般。不過這次廢死聯盟的籌碼押得更大。

他們將反對廢除死刑的支持者,視為當年一手提倡民主自由,一手實施戒嚴的反民主人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戒嚴解除是在1987年的7月14日,到今天也已經有二十幾年了,但是即使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只要談判的一方是國民黨,而且另一方屈居劣勢時,『戒嚴』這兩個字就會被搬上枱面,作為凝聚支持群眾悲情的手段就像瓊瑤某部小說中雙腳不良於行的女主角,每天吃飯時就拆下義肢放在桌上,明白告訴其他人:

『看到沒有?因為我沒有腿,所以你們什麼事統統都要讓我。』

這種訴諸於族群悲情的手段,就像撕開全國民眾已經結痂的傷口,還朝裡面拚命撒鹽,看你會不會痛得暴跳如雷一樣。

這,就是號稱要以『理性的溝通和對話』推展其理念的廢死聯盟,在推展其理念受挫時的反應。

你真的要將改革全國刑罰政策的重任,交到這些人手中嗎?

扣掉發言稿中情緒性的方面不談,裡面的論述,也是很有問題的。

首先,文中提到恢復死刑後,台灣將會成為『非常保守、冷漠、滿口傳統的仁義道德、極不尊重人權、嗜血、非理性的次等國家。』『難道我們非得加入諸如中國、北韓、伊朗、伊拉克、葉門等18個國家行列,恢復執行死刑。堅持自己是次等乃至是劣等國家。』。但是實際上,美國的某些州及日本目前仍然維持死刑,但是卻沒有人說這兩個國家是『非常保守、冷漠、滿口傳統的仁義道德、極不尊重人權、嗜血、非理性的次等國家』。還是因為這些文字是中文,所以這兩個國家看不懂?

其次,文中提到『我們只是主張不可殺人,國家也不可殺人,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說那些犯「死罪」的人沒有罪。』

對,沒錯,廢死聯盟從來沒有說那些犯「死罪」的人沒有罪。

但是,廢死聯盟也沒說要『如何』懲罰他們。

誰說的,我們有說要以終身監禁取代死刑啊。

如果要用終身監禁取代死刑,在依法行政的國家,廢死聯盟應該做的事,是遊說立法委員修改刑法、刑事訴訟法等相關法規,將其中的死刑改為終身監禁。而不是一直阻撓法務部執行現有死刑犯的死刑執行。

像稅金、全民健保之類的問題,通常民意都會要求立法院修改相關法案,以建立遇到問題時,政府的標準解決程序。那為什麼廢除死刑不行?難道我們還停留在包公案時代『刀下留人』式個案處理的人治年代嗎?

另外,就算廢死聯盟真的說服了立法委員,修改了相關法律,以終身監禁取代死刑,還要面對一個更麻煩的問題:眼下這四十名死刑犯中,已判決定讞的要如何處理?

在法律『不溯及既往』的前提下,這四十名死刑犯是要繼續執行?還是依據『對當事人有利』的例外條款,改為終身監禁?就算是後者,也難保不會有被害人的家屬申請釋憲,或是已經執行死刑的犯人家屬申請國賠,然後這場泥巴戰就一直打下去,耗費國家寶貴的訴訟資源。

但是,廢死聯盟一直沒有告訴我們這些。

我不管,反正你不要執行這四十名死刑犯的死刑就對了。

這種以耍賴方式處理公共議題的手法,就是目前廢死聯盟的態度。

另外,文中指斥法務部長『居然還無憑無據說歐洲國家廢除死刑花了上百年甚至幾百年才成功,不知道這是從那一年算起』,瞿教授是社會學的權威,對此一問題的瞭解,當然遠超過沒讀過多少書的鄙人,但就像聖經中羅德求上帝放過所多瑪和蛾摩拉時所說的:『儘管我只是灰塵,但也敢在主前發聲』,現時就以鄙人所知的部份大致說一下,還請瞿教授及各位不吝指教。

在基督教初期,因為羅馬帝國以各式各樣的酷刑,迫害及殘殺基督徒,廢除死刑及其他以殘害身體為手段之酷刑的思想就開始萌芽,但是後來因為天主教會認同死刑的正當性,加上歐洲進入黑暗時代,一般民眾淪為采邑土地的附屬品,只是封建領主的私人財產,個人人權的觀念在領主及教會的雙重高壓統治下,根本沒有生根茁壯的空間,連帶的,廢除死刑就從歷史中消聲匿跡,直到法國大革命之後,隨著天賦人權等早期民主及人權思想的發軔,廢除死刑的聲音才再度浮上枱面。在十九世紀之後,隨著犯罪學的發展和分化,死刑存廢的議題才從哲學的論辯,轉為科學化的研究及驗證。

扣掉羅馬皇帝拿基督徒餵獅子,以及釘在十字架上,做為路旁裝飾品的年代不算,自從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開始,至今也將近三百多年了。不知道這樣是否能回答瞿教授的問題?

基本上,廢除死刑涉及了相關法律的修改、預防犯罪制度的建立、被害人及虞犯者的照顧及預防、監所管理及刑罰制度改革等層面,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建立社會的共識,並形成常態的政策。廢死聯盟一直將這個問題簡化為『殺或赦』的二分法,並要求政府在沒有法令依據及配套措施的前提下立刻決定。坦白說,這不是遊說,這是恐嚇及威脅

請再問自己一次:你真的要將改革全國刑罰政策的重任,交到這些人手中嗎?

3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教授?
我呸!
象牙塔裏不知人間疾苦的一群人,
只懂唱高調。

請先把教授的頭銜拿下,再來論理~~~

思考一下:
1.如果你的親人被殺,你為願意廢除死刑嗎?
2.廢除死刑以後,萬一這些人返回社會又犯了罪,請問是抓廢死聯盟的人去關嗎?
3.如果要費心救這些人,請先讓全台灣的中輟生都能夠返回學校反而比較有意義
4.如果各位當中有人能站出來說:這些人死了對社會是大損失,願意來替這些人死,那我可以同意廢死‧‧‧
5.行為偏差非一朝一夕,真的要就這些人,那不如把資源拿去救助貧困兒可能對社會有多一點幫助

仔仔 提到...

我個人認為廢死聯盟之所以要求暫停執行死刑,是因為她們認為只有暫停執行死刑,政府才會開始認真思考如何落實廢除死刑所涉及的相關法律的修改、預防犯罪制度的建立、被害人及虞犯者的照顧及預防、監所管理及刑罰制度改革等層面,因為過去政府總是有:「加害者已經拿命來還了,也就不欠你任何東西了」,而且 「國家已經把人斃掉了,所以也不欠你東西了」的想法。

方郁齊 提到...

To 仔仔:

首先,感謝您的回應.

基本上,我認為您的看法是正確的.政府和社會大眾在失去死刑作為懲罰工具之後,就某方面而言,的確會開始思考如何落實廢除死刑所涉及的相關法律的修改、預防犯罪制度的建立、被害人及虞犯者的照顧及預防、監所管理及刑罰制度改革等層面.

然而,如果政府和社會大眾〔不知道〕呢?

雖然說起來很難為情,但我們不得不承認,大部份維持死刑的國家,都是因為犯罪率居高不下,國家機器對犯罪者及受害者的處置,無法達到民眾的期望,在這種環境下,死刑不僅是政府解決問題的手段,也算是政府在執法問題的病徵,就像抽菸除了是解決壓力的手段,也可能是像工作壓力,個人財務困境,感情困擾等問題的病徵一樣.

在這種環境下,直接廢除死刑或許可以真的讓政府或民眾思考像終身監禁,被害者照顧之類的替代解,但在缺少配套措施加上法令修改之間之間的空窗期,民眾在面對死刑已廢除,配套措施又不足夠的情況,很可能會採用更為激烈的手法制裁犯罪者.就像吸菸者在突然戒菸後,或許會反思當初吸菸的問題核心而研究如何解決,但也可能因為突然失去香菸,而改為酗酒,吸食大麻,古柯鹼這類為害更烈的手段.

畢竟,當初他如果知道要如何解決問題,或許就不會吸菸吸那麼久了.

其實目前反對廢除死刑的支持者中,應該有一大部份只是質疑廢死聯盟在廢除死刑後,是否在刑罰及教化機制上,有能取代死刑的措施.這時廢死聯盟所應該做的,應該是提出說帖,督促政府營造〔不需要依靠死刑的社會及執法環境〕,然後廢除死刑自然就會成為政策.而不是喊〔只要廢除死刑,政府就會開始思考替代方案〕之類的口號.

敬祝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