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7日 星期五

從『獸性大發』(The Animal)到資源回收筒 - 回應張鐵志先生『理想的死刑』

張鐵志先生於第462期天下雜誌發表『理想的死刑』一文,以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史蒂芬斯(Justice John Paul Stevens)的退休發言為引,認為:

『美國的死刑制度充滿了種族主義、政治考量和一種歇斯底里。』
 

『相對於歐洲,美國之所以維持死刑,主要是因為美國人對死亡的迷戀:雖然不像以往是公開執行死刑,但如今死刑主要是為了滿足政治人物、大眾媒體和其公眾,因為政治人物可以藉由支持死刑來強化他們重視治安的形象,而公眾可以藉由死刑發洩他們的情緒力量。』
 

『死刑問題對他們來說不是抽象的道德問題,而是現實中不可能被正義地實踐。畢竟司法體系乃是鑲嵌於特定的社會脈絡(因而隱含著種族或是階級偏差),且必然脫離不了政治因素,更不要說由於人的智慧有限,容易導致誤判。』

張鐵志先生『理想的死刑』全文連結

(請先點選連結,閱讀原文之後,再繼續閱讀)

因為前幾天的文章有些沈重,所以我們這次用一齣喜劇電影做開頭 - 勞勃.許奈德(Rob Schneider)主演的『獸性大發』(The Animal)。

在這部電影中,勞勃.許奈德飾演一個矮小懦弱的警局檔案管理員馬文,在巡邏任務中因車禍重傷,後來靠一位瘋狂科學家移植各種動物的器官及肢體,不但撿回了一條命,還意外擁有動物的敏銳感官和力量。

不過,今天討論的重點不是他,是他的朋友。

馬文有一個運氣特別好的友人,每次找工作都會被優先錄取。只試用三天就升任正職,還馬上升官加薪擔任主管,甚至最後他挺身而出為馬文頂罪時,警方都沒打算要逮捕他。

然而,這個朋友卻一點都不高興。

因為,他是個黑人。

『每次我找工作時,我好像聽見他們心裡在嘀咕,』他在酒吧向馬文吐苦水道:『「天啊,我們的祖先在一百年前把他們一船一船載來這裡當奴隸,看在他們那麼可憐,不妨對他們好一點,把這個工作給他吧。」』

這聽起來似乎只是一則笑談。

但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對於像種族,政治立場之類個人特質的差異,不從整個系統與體系著眼消除,而光是每個問題只要遇到這些個人差異就逄山開路,遇水架橋,是否會像上述的例子般,形成另一種矯枉過正的種族主義?

我們當然不否認如張先生所說:『司法體系乃是鑲嵌於特定的社會脈絡(因而隱含著種族或是階級偏差),且必然脫離不了政治因素,更不要說由於人的智慧有限,容易導致誤判。』

但不光是死刑,刑事案件中屬於大多數的自由刑及財產刑,在審判時同樣要面對『種族主義、政治考量和一種歇斯底里』,而有誤判的風險。

就某些層面,萬一發生誤判,他們的損失也是無法彌補的。

與其為了防止部份死刑犯的誤判風險,而考慮廢除或停止死刑。藉由改革審判體系,透過多重審核機制以減少誤判,是否更能澤及所有刑案當事人,而不僅限於死刑而已?

而且整個刑法是一個完整的系統,如果單以廢除或停止一項刑罰,期望能減少萬一誤判造成的損失。鄙意以為非但不能減少誤判引起的損失,反而會造成整個量刑機制的失衡與濫用,進而引起誤判情形的增加。

張先生推崇的『殺戮的艱難』,書中也提到了這個令人擔憂的現象:

停止執行之後,最高法院彷彿覺得判了也不會死的似的,產量大增之餘,也出現一些品質可疑的判決。例如98台上第4391號判決,法官明白承認,被告的罪行應改判無期徒刑,但是因為我國刑法所訂之無期徒刑仍有假釋可能,所以改判死刑。』(P.197)

當停止死刑『覺得判了也不會死』時,就已經出現法官把『死刑』視為變相的『終身監禁』(反正判了也不會死,不是嗎?),形成重罪輕判,輕罪重判的問題。

萬一到了『真的判了也不會死』時,是否法官會認為『不管怎麼判都不會死』,所以判斷證據及量刑就不再錙銖必較,把『終身監禁』視為資源回收筒般,將所有重刑犯不論情節都朝裡頭一丟(反正萬一錯了,還可以用冤獄補償制度撈回來)。到那時還得了?



又及:

剛剛重新讀了一遍,或許是鄙人過於敏感吧,張先生這篇文章,似乎和張娟芬小姐在今年六月發表的這一篇文章,內容相當接近:

張娟芬小姐『大法官的成長』

關於鄙人對張小姐文章的回應,請參考這一篇:

從全壘打到修水管 - 回應張娟芬小姐『大法官的成長』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