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要紮在土壤裡，和風兒一同生存 － 回應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UNGA第三度通過「暫停使用死刑（Moratorium on the use of the death penalty）」決議』

聯合國大會於12/21在紐約召開的第65屆大會上，以109 票贊成，41票反對，35票棄權的結果，表決通過第三份全球暫停使用死刑的決議（Resolution）。

除了世界反死刑聯盟（WCADP）發表新聞稿，表示這個決議讓「全球廢除死刑的陣營更穩固」（The Abolitionist Front Gets Stronger）之外。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以下簡稱廢死聯盟）也發布新聞稿，敦促法務部長暫停死刑，以回應國際趨勢。

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UNGA第三度通過「暫停使用死刑（Moratorium on the use of the death penalty）」決議』新聞稿原文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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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我們尊重聯合國的決議，僅對廢死聯盟在文中提出的幾個論點做討論。

首先，廢死聯盟在文中認為『在多數尚未廢除死刑的國家，都是習慣性、因循性、權宜性的維持死刑：面對死刑制度的諸多面向層次，既缺乏嚴肅的面對與正視，也缺乏必要的公共辯論。其結果，不但必要的知識和資訊闕如，深思熟慮的政策（包括可能的替代措施）也無從形成。利用全球暫停死刑執行創造時間和空間，在全球（尤其是在尚未廢止死刑國家）啟動對死刑問題的省思、辯論和行動。』

但回顧台灣的廢死運動，廢死聯盟似乎始終只是對支持的群眾，進行單向的『資訊餵養』。這種背景下，是否能產生如同廢死聯盟所稱的『公共辯論』？顯然是令人懷疑的。

其次，廢死聯盟指出『依照實際經驗來看，不管是法律上廢除死刑或者是實際上廢除死刑的國家，不太可能走回頭路。自1985年以來，只有4個國家，後來又回復了死刑制度。但這4 個國家當中，尼泊爾和菲律賓，是廢除死刑、回復死刑目前又是廢除的狀況，而另外2個國家，甘比亞和巴布新幾內亞雖然回復了死刑制度，但卻沒有任何死刑的執行。』

就尼泊爾而言，因為遺世獨立的地理環境，加上宗教環境的影響，犯罪率原本就遠低於西方及亞洲國家。即使廢除死刑之後，對犯罪率的影響並不明顯。不過自從西方文明隨著觀光客進入尼泊爾之後，吸毒、賣淫、嫖娼之類的犯罪行為，也成為其治安的隱憂（不丹之所以會對觀光客實施嚴格的管制政策，一部份也是因為尼泊爾的前車之鑑）。這一點是否在日後會影響其司法及刑罰政策，值得多加觀察。

至於接下來我們討論的重點，您猜對了，是菲律賓。

菲律賓在歷史上，有三度廢除及暫停死刑的記錄。

第一次是在1987年，由總統艾奎諾夫人（Maria Corazon "Cory" Cojuangco Aquino）宣布廢除死刑。但因為刑事犯罪率大幅上升，後來在1993年由國會通過法案恢復死刑。

第二次是在2001年，總統艾若育（Maria Gloria Macapagal-Arroyo）因為身為天主教領導人，頒布總統令暫停執行死刑，並將18名死刑犯改判為無期徒刑。但也因為犯罪率從頒布總統令時的每十萬人98.8件，提升至每十萬人102.2件，最後在2003年時，艾若育宣布中止執行死刑的決定。

第三次則是在2006年，菲律賓國會通過廢除死刑法案。以終身監禁取代死刑。

如果根據廢死聯盟的說法，在廢除或暫停死刑後，『必要的知識和資訊』應該更加豐富，『深思熟慮的政策（包括可能的替代措施）』也至少能夠形成。最起碼也會像張娟芬小姐所說的『等到死刑沒有了，國家就會被逼著全面檢討制度、假釋、獄政管理等相關問題』（殺戮的艱難，P.52）
 

但是在菲律賓，即使經過三次廢除及暫停死刑，上述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在前兩次廢除及暫停死刑後，菲律賓國內的犯罪率都明顯上升。甚至在2006年廢除死刑後不到一年，犯罪率就從2006年的每十萬人81.9件，飆升到2007年的每十萬人115.6件；指標性犯罪率也從2006年的每十萬人47.8件，飆升到2007年的每十萬人65.5件。直到2010年上半年才明顯減少。

這是否代表菲律賓政府真的開始『全面檢討制度、假釋、獄政管理等相關問題』？

不，當時菲律賓警方主要為了因應2010年5月的總統大選，開始禁止私人擁槍及加強巡邏，才使得犯罪案件數大減。

除了上述的統計數字外，由於允許私人擁有槍枝，菲律賓是世界上槍枝犯罪率最高的十個國家之一，國內流通非法槍枝的數量，甚至超過軍警持有的槍械總和。

在廢除死刑之後，菲律賓的綁架案件不減反增，除了案件數增加，犯案模式也從早期以華人富商為主的預謀行動，擴大為以韓國、日本與歐美觀光客為對象的隨機犯罪。

為什麼同樣是廢除死刑，卻有如此大相逕庭的結果？

宮崎駿『天空之城』裡的『肯得亞山谷之歌』中，有一段歌詞是：

『根要紮在土壤裡，
　和風兒一同生存，
　與種子一同過冬，
　與鳥兒一起歌頌春天。』

不管是如何美麗的樹木，一旦沒有土壤，就無法生存。
 

同樣的，即使是再理想的政策，假使沒有現實環境的配合，也無法落實。
 

廣義而言，我們也是另一種型式的『廢死人士』。
 

只不過我們所主張的『廢除死刑』，必須種植在民眾共識、執法體系、審判及矯正機制都已成熟的土壤中。

卡爾．馬克斯在十九世紀構思的共產主義，原本是為了解脫當時飽受資本主剝削的勞動階層桎梏，後來卻因為種植在慾望與貪婪的土壤之中，結果給整個世界帶來將近半個世紀的戰亂和饑饉。

而且廢死聯盟為台灣開的藥方並不是取得民意共識後，修法『廢除』死刑，而是繞過民意基礎，透過執政者或立法機關的個人意志『暫停』死刑。

這種作法，連張娟芬小姐都認為不是長久之計：『（未執行死刑犯）個案再這樣累積下去，執刑壓力總有一天要潰堤。』(殺戮的艱難，P.198)

廢死聯盟為何還要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