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2日 星期五

相互保證摧毀與美國式的民主 - 回應徐佳華老師『卡繆與(廢)死刑』

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以下簡稱廢死聯盟)在十月十一日刊載了徐佳華老師的『卡繆與(廢)死刑』一文。文中以法國作家卡繆為例,闡述其人道主義及廢除死刑的主張:

徐佳華老師『卡繆與(廢)死刑』原文連結
(請先點選連結,閱讀原文後,再繼續閱讀)

廢死聯盟的林執行長在個人的Facebook大力推崇這篇文章,說『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家應該都很服氣吧!』

儼然諾貝爾獎得主是人中龍鳳,無人能挑戰的泰山北斗。

關於林執行長的豪語,鄙人想舉一個例子。

讓.弗雷德里克.約里奧 - 居里(Jean Frederic Joliot-Curie),居里夫人的女婿,因為發現穩定的人工放射線,與妻子同獲1935年的諾貝爾化學獎。

兩人也是知名的和平主義者。二次大戰期間,兩人和法國地下組織合作,藏匿研究相關的原料及設備,以免落入納粹德國之手。

但是在1949年,他和妻子利用在法國原子能學界的崇高地位,把研發原子彈的相關儀器、圖書和管制材料以醫療器材的名義,交給學生錢三強帶回中國大陸,讓當時還是『小米加步槍』為軍力的中國大陸,拿到了『核子俱樂部』的入場券,並在半個世紀後,成為能夠威脅東亞,甚至美國的核武強權。

為什麼一個和平主義者會做出這種事?

錢三強事後回憶,讓.弗雷德里克.約里奧 - 居里當時告訴他,如果只有美國擁有原子彈,武器素質和國力處於弱勢的共產國家將毫無招架之力。

唯一的解決方法,是幫助共產國家擁有自己的核子武器。

如果美國敢動用核武,共產國家也可以用自己的核武摧毀美國。

這種日後被稱為『相互保證毀滅』(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簡稱M.A.D.)的概念出自一個和平主義者及諾貝爾獎得主之口,不知道該覺得『服氣』,還是覺得諷刺。

舉上面的例子,並不是質疑卡繆的人道主義主張。

只是覺得一個政策應該考量到外在環境和時空因素,而不是只因為政策出自誰之口,就得照單全收,即使開口的是諾貝爾獎得主也一樣。

或許讓.弗雷德里克.約里奧 - 居里這個例子太遠了,但假如大家沒有忘掉,應該還記得我們才在另一個諾貝爾獎得主主導下,經歷了所謂的『十年教改』。

這位諾貝爾獎得主主張的『教改』,對我們的教育制度及後代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相信大家都心裡有數。

廢死聯盟一直告訴我們,廢除死刑是世界的潮流,台灣要順流而行,不要逆流而亡。

但回顧九十年前的一九二○年代,因為俄國革命成功,加上當時中國在列強、大資本主和腐敗官僚的壓搾下貧富差距懸殊,新興的共產主義在留學生中蔚為潮流。

周恩來曾經說過,當時在法國的中國留學生中,有三分之二信奉共產主義。

這些留學生回國後,迫不及待地告訴家鄉父老:什麼是共產主義?就是喝牛奶和吃麵包。

這對當時只能啃窩頭喝涼水的百姓而言,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於是二次大戰後,百姓立馬效法明末『迎闖王,不納糧』的精神,忙不迭擁抱共產主義。

然而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別說牛奶麵包,有時連窩頭和涼水都吃不到。

不可諱言的,在一九二○年代,儘管官方不斷打壓,但共產主義是當時知識份子的潮流。

這股潮流並沒有給中國帶來重生,而只帶來災難。

覺得把廢除死刑比喻為共產主義太過份?行,我們再舉一個例子。

美國在1783年脫離英國統治獨立後,建立了以總統制為主的民主制度,而且在經過歷史反覆修正後,這套制度在美國運作相當良好。

於是美國人在曾經託管的國家和地區,推行和美國相近的選舉和政府體系,希望這些地區能承繼華盛頓、富蘭克林和傑佛遜的腳步,建立自己的民主國家。

有些國家成功了。

但對有些國家而言,美國式民主帶給他們的,是名為民主,實為獨裁的統治者、跡近迷你型內戰的選舉,還有互不信任的社會對立氛圍。

從上面的例子來看,美國式的民主制度錯了?

不,美國式的民主制度沒有錯。

共產主義錯了?

不,就出發點來說,共產主義的原始立意並非邪惡。

甚至就本意來說,連教改也沒有錯。

只因為他們在不適合的環境推行政策,所以造成錯誤的結果

廢除死刑也一樣。

廢除死刑並不是不可行,只是必須在適當的環境下,才能達到預期的成果。

即使是廢死聯盟極力贊揚的法國,在雨果和卡繆等文壇先驅不斷呼籲下,也要等到1981年密特朗執政時,才正式廢除死刑(維克多.雨果卒於1885年,換句話說,即使以最保守的條件估算,法國也整整遲了將近一個世紀才廢除死刑,不知道依照廢死聯盟之前教訓馬英九的標準,這算不算是『進度遠遠落後』?)。

在沒有外在環境下,只是單純迎合世界潮流下的廢除死刑,對台灣而言是禍非福。

十個世紀前,王安石主持變法時曾說:『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其中的『祖宗』除了指供在神桌頂端的牌位,或許也包括了權威人士。像諾貝爾獎得主之類的。

又及:

對了,如果林執行長(或許也包括廢死聯盟)那麼推崇諾貝爾獎得主,為什麼會對今年的文學獎得主那麼感冒?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