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以下簡稱廢死聯盟）在三月三十一日的廢話電子報中，一口氣刊登了三篇文章，首先是曾君穎的『都市更新與死刑』。文中以近來文林苑的拆遷爭議，做為主張廢除死刑的楔子。文中提到：
『最高行政法院「依法判決」，王家敗訴；台北市政府「依法行政」，把王家拆了。監察院糾正江國慶案時，痛批軍方「如強盜明火執杖，擄人父兄妻兒」；台北市警察強拆王家，不也如此嗎？』
『這個時候再想起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感受更深刻。這一修正案保障人民的宗教自由、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它劈頭就說：「國會不得立法」，來限制以下這三種自由。初次閱讀時感到驚訝，因為它竟然把「國會」當作是人民自由的假想敵？從都更爭議回頭來看，道理就很清楚了：代表「多數」利益的立法院，有時候會寫下法律，侵逼「少數」的基本人權。這時，就是訴諸憲法的時候了。』
曾君穎『都市更新與死刑』原文連結
（請先點選連結，閱讀原文後，再繼續閱讀）
相信很多閱讀過廢死聯盟歷年論述的朋友都知道，廢死聯盟開口閉口就說自己受過高度的邏輯、法律相關訓練，將反對意見指稱為不合邏輯的暴民正義，例如陳文珊主任就說：
『即便如此，我，以及其他許多把畢生奉獻給哲學的學人，恐怕都不會同意，光由正反雙方都提出許多理由來支持其論點，就可以推出「『應然』層面的價值觀問題無法找到確定的答案，稍具哲學知識的人都知道這一點」這樣的結論。這恐怕真的是「稍具哲學知識的人」才會支持的、論理上根本站不住腳的「倫理學的相對主義」(moral relativism)。』
『倘若我們對「論爭文化」的論理精神還有一些共識的話，我必須說，死刑爭議不能訴諸素樸的民意作為最終的依據。』
OK，即然廢死聯盟如此認為，我們不妨用廢死聯盟的標準來審視這篇文章。套句曾君的話：『看這裡。我們說白話文。』
首先，曾君將文林苑的拆遷爭議和江國慶的冤案相比：
『最高行政法院「依法判決」，王家敗訴；台北市政府「依法行政」，把王家拆了。監察院糾正江國慶案時，痛批軍方「如強盜明火執杖，擄人父兄妻兒」；台北市警察強拆王家，不也如此嗎？』
但鄙意以為，曾君在這裡顯然犯了『倒果為因』的思考謬誤。
在文林苑的拆遷爭議中，『房子被拆』只是結果，真正的原因是『都更條例』。
在江國慶的冤案中，『死刑』只是結果，真正的原因是『刑求取供』。
如果根據曾君的理論，將『房子被拆』和『死刑』當成『問題』，而直接不拆房子，廢除死刑，很明顯的，並不能解決問題。
其次，曾君以美國憲法為例，主張要回到憲法層面討論死刑：
『這個時候再想起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感受更深刻。這一修正案保障人民的宗教自由、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它劈頭就說：「國會不得立法」，來限制以下這三種自由。初次閱讀時感到驚訝，因為它竟然把「國會」當作是人民自由的假想敵？從都更爭議回頭來看，道理就很清楚了：代表「多數」利益的立法院，有時候會寫下法律，侵逼「少數」的基本人權。這時，就是訴諸憲法的時候了。
憲法為「多數決」原則劃下邊界。在死刑爭議裡，也有人說，既然多數人想要死刑，那就應該有死刑。這問題同樣應該回到憲法層次來問：「多數」可以不可以決定其他人的生死？政府有沒有損害性更小的手段可以用，例如其他已廢死國家，用「終生監禁」或「無期徒刑，假釋從嚴」來取代死刑？』
但如果根據曾君的論點，要討論的，恐怕不只有死刑而已。
例如中華民國憲法第十條保障人民居住及遷徙的自由，所以自由刑及限制住居之類的處分違憲。
第十一條保障人民言論，講學，著作及出版之自由，所以NCC違憲。
第十五條保障人民的生存權，工作權及財產權，所以像罰金、沒收之類的財產刑也違憲。
如果真如曾君所言：『這問題同樣應該回到憲法層次來問：「多數」可以不可以決定其他人的生死？政府有沒有損害性更小的手段可以用？』那鄙人也要問一句：「多數」可以不可以決定其他人的自由、財產、言論？
在這也違憲，那也違憲的情形下，如果根據曾小姐所說的：『損害性更小的手段』，恐怕只有一個方法：釋放犯人，直接進入無政府狀態。
覺得我這個說法很瘋狂不理性？事實上，美國目前像鼓吹戀童癖之類的網站及出版商，就是以美國憲法中『保護公民信仰、出版、集會、示威自由』的第一條修正案，做為他們的護身符。
另外在中華民國憲法第二十三條也規定：『以上各條列舉之自由權利，除為防止妨礙他人自由，避免緊急危難，維持社會秩序，或增進公共利益所必要者外，不得以法律限制之。』
為了維護社會秩序，政府必須使用社會多數所認可的方法，甚至包括罰金、徒刑和死刑。
因為憲法畢竟不是自殺條款。
但這也不代表政府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才需要制訂各種法律，限制政府使用這些手段的時機、方式。
而這一點，剛好也和曾君的文章有關：
『最高行政法院「依法判決」，王家敗訴；台北市政府「依法行政」』
根據曾君的說法，「依法行政」好像變成一種罪惡；彷彿只要法律和自己的利益相衝突，就可以不用遵守法律。
如果鄙人沒有記錯，廢死聯盟最常指責反對死刑人士的論點之一，是『不懂法律』。
而今天，這些『懂法律』的人，告訴您「依法行政」是一種罪惡時，您要如何看待這些人？
就像之前廢死聯盟一直指責刑事訴訟法388、389條違憲。但等到司法院真的打算修改刑事訴訟法388及389條，廢死聯盟的回應是：我們不要。
因為司法院今天要修正，代表過去司法院大法官的釋憲案是錯的。
聽起來就像小孩子整天跟大人吵著要糖吃，等到大人心軟真的拿了塊糖塞到小孩手裡時，孩子的第一個反應，是把糖丟在地上。
因為你現在拿糖給他，代表之前你不給他糖的決定是錯的。
廢死聯盟的諸君，離和大人要糖吃的年代應該已經很遠了。
但旁觀這些『懂法律』的先生小姐提出如斯舉措。嗯...或許這些人有自己的看法，鄙人不做評論，留待各位判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